My World.My Words.蓓爾的好樣生活

「發爐了！發爐了！」

「子孫有有孝無？」「有喔！」

周末去掃墓的時候，燒紙錢燒到一半，祖先香爐忽然發爐，在場我搞笑跟我媽的對話，我小堂妹在旁邊看邊笑，一邊問我這是甚麼意思，我弟是在一邊喊熱，保力的大熱天不是蓋的，尤其是當你負責燒紙錢的時候，不輪班還真的不行咧。

客家人掃墓通常都在農曆新年過後沒多久，早國定掃墓節大約一個月，我家是固定三月第二個周末，我娘會在那周來到的第一天就開始焦慮到最後一天，不斷念著甚麼東西沒買、甚麼東西沒有先訂做，全家人（尤其是我爹），一起上緊發條，還要一起去擠大賣場，買好水果餅乾牲禮金紙鮮花紅龜粿發粿飲料，然後載滿一車的果香四溢（水果在車裡真的很容易熟掉耶），提早一天回到保力老家。

回老家又是個熱鬧滾滾，我家掃墓比過年還熱鬧，遠在花蓮嘉義的各路人馬，通通會聚集在祖屋裡聊著過去一年做了甚麼，晚上等於沒睡，一早又要早起。說到早起，我娘這個長媳掃墓當天一早跟樊梨花一樣，最好不要惹到她，不然六親不認長輩也照被他念，跟我嬸婆、姑婆、嬸嬸把廚房弄得劈啪響，三不五時傳出快來不及之類的怒吼，這個時候通常其他人就是在客廳乾緊張（唯有等點到名要去跑腿的時候才有用處）一邊喀早餐，或是努力去把賴床的家人踹起床，像是我弟（因為真的太早），好不容易九點多準時出發到保力山上，太陽也很準時的露臉，果然，每年掃墓陰天總是出現在出發前，一出發就轉變成熱力四射的太陽，果然是國境之南啊！

（圖說：紅龜粿是我媽我嬸婆和姑婆早上五點去拿的，差點因為來不及讓三個女人急得像熱鍋螞蟻）

到了山頭，要先到楊家最早的祖墳，也就是比阿祖還早的楊家祖墳跟其他支族的家人一起拜拜，說老實話，我都不認得那些親戚，僅能拿香跟拜，但我注意到行動不方便的阿嬤，只能坐著輪椅在高地下的車旁陰影看著（祖墳建在比較高的地方），可是他從看到祖墳開始，雙手合十，嘴中唸唸有詞，我不禁去想像，從嫁進來到現在，阿嬤已經八十多歲了，從年輕時候負責祭祀的長媳，到現在垂垂老矣，對祖先仍那麼恭敬、更為謙卑，忽然對於這幅畫面感動不已。

（圖說：祖墳也是新建沒多久的墓厝，小時候大人都還要除草除得全身汗，現在拜拜輕鬆多了）

（圖說：掃墓時要大漢相抬才能上坡的阿嬤，都被我們戲稱在坐神轎）

祭完祖墳，回到阿公的墓厝，又是一陣七手八腳，這兩年因為老爸把阿公阿祖的墳集中，掃墓不用東跑西跑，美觀大方，還輕鬆很多，最主要的是還代表一個家族的凝聚向心力。線在掃墓，只要把柱子桌面擦乾淨，清掉一年來在柱子間隙築巢的螞蟻，壓好十二張紙錢（通常是家裡最小的堂弟妹工作）和碑上的黃紙，擺上所有的祭品就可以排隊拜拜，祭品也有學問，三牲裡面豬肉為大，所以要擺在以墓碑方向看來的左邊，其他還有魚、蛋、海鮮類，我娘在講這件事情的時候，我們這輩包括幾個嬸嬸都覺得這真是太神奇了！不過這也很正常啦，台灣人對於祭祀本來學問就很多，雖然時代更迭，某些大原則（俗稱咩嘎）還是不能忘記的。

（圖說：阿祖阿公的墓厝，鮮花素果怎麼擺？我覺得這都可以去出百萬小學堂的題目了）

拿下帽子先拜土地公，叔公代表祝禱，今日是某年某日某時，楊家子孫在這裡準備三牲素果，感謝土地公一年辛勞...好，轉身拜祖先，今日是某年某日某時，楊家子孫在這裡準備三牲素果飲料，恭請祖先享用，也保佑子孫個個平安順利，讀書精進，身體健康，拜！

（圖說：每年都在說要燒信用卡給祖先就好，可是信用卡也要有存款才能用啊，我弟說，不然燒個印鈔機好了，說到好像也有道理）

接著就開始拆紙錢、燒紙錢，因為採輪班制，這段時間大家通常不是去閃涼，就是去其他地方走走，我爹戲稱這是串門子，我們這群小輩先跟著老爸去拜了山頭上的「放牛伯公」，然後走去看看靜躺在墓園另一側的丈公，他們家也是今天掃墓（我表姑表叔同時也跟著我姑婆到我家祖墳拜拜），熱鬧滾滾，我們一到也持香跟丈公問好，我跟丈公說我們來看您了，媽媽準備了六瓶媲美啤酒的黑麥汁，我想丈公應該會喜歡，我到現在其實都不太覺得疼我們的丈公走了，持香的時候我眼眶有點熱熱的，拜完我堂弟堂妹在一邊說，丈公玩跳棋都會作弊，兩人笑得超開心，我也笑了，對啊，這就是可愛的丈公。

等到紙錢燒得差不多了，開始收拾東西，回到祖屋，我娘又開始腎上腺素發作，不停念著早上十點半太晚了啦快來不及煮飯了，接著就是全家總動員，洗菜的洗菜、剁菜的剁菜、炒菜的炒菜、生火的生火，當然，還是有玩樂的玩樂XD，滷了一大鍋肉、一大鍋湯，還有嬸婆領軍，七手八腳包好的奇形怪狀的水餃，午餐居然也準時十二點開動，蝗蟲過境是一定要的，所以我說我家掃墓比過年還熱鬧，我家的團圓飯要到那時才坐滿，酒足飯飽又是一陣瞎聊，期待來年同一個時間再相聚。

（圖說：長得很奇怪的水餃是我堂妹的傑作，號稱高麗菜盒子）

（圖說：掃墓真的很餓不是我在說，尤其是你看到這一桌，不搶才怪）

（圖說：我堂叔不是在澆花，他是用大鍋在煮餃子...這樣煮好有氣勢喔）

（圖說：吃完洗盤子和切水果是男人的工作，楊家媳婦們也很忙，只是我沒拍到，大家不要緊張！）

我小堂妹問我說，為什麼我們要在墳墓這邊嘻嘻哈哈，掃墓大家都那麼開心？當然要開心啊，祖先一年看我們一次，要不要開心？我們一年聚首一次，要不要開心？就連天氣很好，都值得開心啊！掃墓沒有那麼嚴肅啦，掃墓的時候我領著他去看墓厝旁邊寫著的祖譜，這是阿伯的名字（我爸）、哥哥的名字（我弟）、你爸爸的名字、你哥哥的名字，還有你要記得，這代表一個家，我們的家。

同場加映兩個小堂妹，現在小孩營養真的好好，才小二就都手長腳長的，這樣養起來才有成就感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