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出門的時候,總會看到一位外傭小姐推著輪椅,帶隔壁行動不變的阿嬤到菜市場外的茶葉蛋攤旁坐坐,看看路人,也跟老朋友打打招呼,外傭小姐跟賣茶葉蛋的阿桑很熟,總會用不輪轉的台語,跟阿桑聊上好幾句。遇上其他的外傭看護,她們總是開心的吱吱喳喳,快速的交流著我們不懂的語言,表情總是神采飛揚。另一個常見的畫面是,成大醫院一旁的早餐店,如果我起得夠早去買早餐,常常會看到四、五個一群的外籍看護,聚在一起吃早餐,用家鄉話愉快的聊著天,只是,時間不能太長,因為他們得在時間內回醫院照料住院的老人家,早晨的時間,我總是看見這些異鄉工作打拼的人們,抓緊一點點的休閒時間,能用他們熟悉的語言,稍稍離開充滿藥水味的白色空間。

 

看到這些畫面,我總是想起我媽媽之前告訴我的笑話,阿嬤在世時,還不至於整天臥床的時候,我媽媽不管在家裡或是帶阿嬤回鄉下老家,早上會習慣推著我阿嬤到外面走走、運動、吃吃早餐。有一次我家附近的早餐店老闆娘終於忍不住跟我媽說,在他還沒透過其他社區活動認識我媽的時候,他一直覺得我媽是外傭,而且超盡職,每天都會推著老人家到外面走走。而回鄉下老家的時候,也曾有不認識的村中老人,問我媽她從哪裡(國)來?一個月收費多少?有沒有意願找兼差?我媽說完這些,除了反省自己到底有多不注重防曬,當然還反映了台灣社會的現實,外傭已經是現代忙碌家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,尤其是雙薪家庭,夾在小孩與老人之間的中生代最需要。

 

我對這個族群並不熟悉,唯一比較接近的一次,是以前阿嬤住院的時候,四人房的病房內,只有我家不是外傭去照顧。那時,醫生交代阿嬤吃飯前,要先將餐點秤重,好做每日的記錄評估,隔壁床的外傭小姐很熱心的告訴我要去護理站的哪裡使用磅秤,還告訴我茶水間在哪裡,我開玩笑說:「你好像很熟。」外傭小姐笑笑的沒說甚麼,後來我才發現,隔壁床的阿公好像是長期臥床,那外傭小姐幾乎一整天只有晚上吃飯時間,等老闆來換班時,回去稍微作休息、洗澡,然後又趕到醫院,繼續下一個整天的行程。

 

這些外傭工時總是很長,他們可能來自菲律賓、印尼或其他東南亞國家。工業區的外勞們總是作較危險的工作,待遇卻不比一般勞工。說到這邊,我又要來出賣我爸,有次我爸騎腳踏車去上班,在往工業區的路上,居然聽到有人在他後面積哩咕嚕(這是我爸的形容),一樣騎著腳踏車追上來,原來這位外勞看到我爸黝黑和輪廓深邃的五官,以為遇到同鄉,相當興奮。我爸講起這件事,總是哭笑不得。(這樣說起來,我家基因真的相當貼近南島語系民族...)那位外勞會那麼興奮,也許是因為在異鄉,可以遇到來自同個家鄉的人,紓解寂寞,該是多麼值得安慰的事情。

 

他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?最大的原因當然是為了賺錢,好改善家裡的生活,或是追求更好的生活,往高處爬的心態,非常正常。只是,台灣往往以有色的眼光看待這些「外人們」,他們就是次等,是勞傭,直到前陣子台勞在澳洲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,社會才開始驚覺,當我們以二等的眼光看待這些出外打拼的外人們,殊不知,我們在他國也許也正承受這種類似眼光,不過我們以「國外體驗」這樣的心態來包裝它,但本質上,和這些在台灣工作的外勞們有甚麼不同?(也許這件事應該要聽聽我國外工作的朋友們的看法與意見)

 

當然,說實話,我也並不是要呼籲甚麼平等看待外來客之類的大帽子,假裝自己在越來越多外勞的城市中,能夠自在安詳。假日我走在充滿外勞的台南火車站和台南公園,我還是會想疾步往前衝的腳步加快。只是,我必須接受,這是台灣社會的現實,當資方越來越壓低工資的同時,外勞的增加無法抗拒;本國年輕人也許也不得不出走,寧可在國外出賣勞力,找尋薪資出路。這背後的因素很多、很複雜,有很多的相關論述文章與報導,這篇文章並不想寫出這些,我只是想提醒自己,有時候應該用更寬闊的視野,看待這些「外人」,和他們的國家。

 

以菲律賓為例,他們是亞洲英文使用率第一高的國家,雖然這背後有其歷史因素,但這無異增加了他們國家青年人到他國工作與就讀的競爭力(寫到這邊,我覺得我同學會抗議英語霸權主義,但在中文反撲之前,姑且還是要承認英文是很強勢的語言);反觀台灣的英語教學,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,就像我跟研究所的菲律賓同學英文對話時,還坑坑疤疤的。今年菲律賓的全球競爭力,還被世界經濟論壇評為全球65名,台灣呢,經濟政策到現在還用「說得多不如做得多」來語焉不詳的概括。

 

這些外來族群應該引起更多的社會現況制度探討,而不是對立或貶抑。

 

觀點,永遠不該只有一種。

 

 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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